掌在嘴巴周围拢成个小喇叭的形状,站在山顶冲着山涧喊道:“啊啊啊啊——我操丨你妈!!今天老子出门没看黄历啊啊啊!傻逼一样的天气!傻逼一样的易云舒!还有傻逼一样的涤非!”然后他敞开了胸怀,朝涤非哈哈大笑起来。
涤非也大笑起来,学着叶歧路的样子对山涧喊:“你丫才傻逼!你忘了还有仙女儿一样的左珊!叶歧路,你丫就是一蛐蛐儿!”
“我丫是蛐蛐儿,那你丫就是一死蛐蛐儿!”
“哈哈哈哈哈哈——”涤非笑个没完,然后故作高深地问叶歧路,“你说死蛐蛐儿,我他妈应该接什么?”
叶歧路大笑不止,“哈哈哈哈……蛐蛐儿崽子,蛐蛐儿棒儿……老傅!”——老傅是当时珠市口有名的炒肝儿师傅,珠市口方圆多少里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劲儿大的很,尤其那张嘴,说评书说相声儿全是一把好手,没事儿就在店门口起个范儿,再加上天天在正门口坐着的一只和老傅异常神似耸拉着眼皮的大金毛,简直牛逼闪闪。
涤非笑得差点滚到地上去,“长行市了你,胆敢拿老傅当骂人的话,回去我就给你好好告一状,让老傅那大嘴叉子给你皮秃噜下来一层!”
“我告诉你!”叶歧路喊,“他不敢!”
当时涤非权当叶歧路在吹牛,谁知道后来竟然还真这么回事!
他们两个人又笑又骂的翻腾了半个多小时,体力消耗差不多了,嗓子也喊得干哑了,就下山了。再次找到两人的自行车,涤非的那个当下是肯定骑不了,只剩下叶歧路这一台车了。
本来涤非是想着,两个人跑出来刷夜,家里现在指不定怎么翻天呢,自行车再扔香山,回去脑壳不得被敲碎,还是两个人换着车骑,或者共骑叶歧路的那一辆,各种办法将就回去得了。
但没曾想叶歧路对涤非的想法一口否决。
叶歧路:“甭在那异想天开了你,让我载一个男人?快拉倒吧。”
“……”涤非很是无语。
“再说了,咱们车子骑不骑回去都免不了一顿毒打,怎么着脑壳都得碎,还怕再断条腿啊?”叶歧路补充道。
毫无疑问,涤非被叶歧路这个理论给洗脑成功了。
于是他们坐上了公交车,终于赶在午饭之前回到了家。
更毫无疑问的是,家中早已东窗事发,天下大乱了。
一条不深不浅的伤痕从耳根处划到了苹果肌,鲜红色的血液还在一点点地渗出。
叶歧路凑上前去,先拉起叶纷飞的一只手上下查看她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口。
“快,快——”叶纷飞说话的时候,尚在流血的伤口变得栩栩如生了起来,“去门口,他们在门口——”
叶纷飞的一句话还没说完,柏鹏飞就将怀中的叶纷飞交付给叶歧路,叶歧路的“鹏飞”刚刚喊出口,他已经跑出大门口了。
叶歧路没有迫不及待的出去一探究竟,而是先把叶纷飞扶到床上坐下,再拿桌上的白开水帮叶纷飞冲掉伤口上的灰尘。
没过上一分钟,外面吵闹的声音就越演越烈。
连受伤中的涤非都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叶家的大门敞开着——这在北京的大冬天就像个奇景——“歧路,在家吗?甭糟践那点儿热乎气儿了!”说着涤非就走了进来,停在门口处喊道:“外面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叶歧路转身把水杯放回桌上,随便看了涤非一眼,对他说,“等我半分钟,我们一起去。”
涤非应了。
叶歧路轻轻拍了拍叶纷飞的肩膀,对她微微笑了一下,“甭担心。”
等叶歧路和涤非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混乱不堪了。
柏鹏飞和另一个背着个大包、穿着新式皮衣、看起来的二十六七岁的男人,与另外几个男人撕打在一起,嘴里还大骂着:“打女人?你们丫的也算大老爷们儿?真他妈齁着我了!”
叶歧路看到这样的场面,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大病初愈,直接冲进战圈儿,一边嚷嚷着“甭掐了!有话好说!”一边暗搓搓地拉偏架——只拦着对面的人,不让他们得以施展拳脚,却决然不挡着柏鹏飞。
叶歧路也好,涤非也罢,这帮人都是从小在胡同大院里茬架长大的,对于拉偏架这件事都颇有心得——明面上是善意劝和,其实就是在搅混水。而且还相当大义凛然,在有大群围观人士在的时候,对面的人只能哑巴吃黄连。
这不,一来二去,没用上两分钟,对面的劣势就出来了。
可是那年代的北京顽主儿是吃素的?
一把就薅过柏鹏飞,照着他的脑袋就狠狠地抡了下去!
叶歧路看到,二话不说一脚就踹到了那个人的裤裆上。
那人立刻跪在地上鬼哭狼嚎了起来。
眼看着场面已经刹不住了——
“雷子来啦!”突然有人喊了一句。
那几个人立刻停了手,其中裆部受创的男人也从地上爬了起来,那人叫骂道:“赵志东,咱们没完!早晚给你丫办咯!”
“去你妈的!”那个叫赵志东的男人骂道。
那几个人也骂了两句,但还是转身跑了。
其实根本没什么警察,那是涤非灵机一动喊的。
“将将儿那个女生呢?”赵志东说着就要往大院里走。
“等一下——”叶歧路挡在赵志东的身前,“先说清楚你是谁,他们是谁。”
赵志东一一看过叶歧路、涤非、柏鹏飞,可能觉得这三个十几岁大男孩看起来就处世不深,不会是线人,就实话实说了,“我叫赵志东。”说着用肩膀颠了下后面背着的大包:
“是玩这个的。至于刚刚那帮膈应人的孙贼,不就是街上到处乱溜达儿的社会蛀虫么?仗着家里好像有点权势,拽的跟二五八万似得,哪儿有他们哪儿有混事儿。老子就是看不惯他们那个逼样儿,跟他们有些过节,就写了首歌埋汰他们。这不就被丫挺的给猫上了么。”
柏鹏飞心不在焉,还没听完就转身跑回屋里去了。
叶歧路和涤非下意识地对看了一眼,然后又问道:“那我小姑又怎么会挂彩儿的?”
“哈,原来你是她的侄子,”赵志东笑了笑,“我是来珠市口找老何的,老何你们门儿清儿吧?”——老何是珠市口豆汁儿店的老板,他们隔三差五就跑过去喝,当然清楚得很。
“谁知道他妈冤家路窄,赶不巧就跟那几个孙贼碰头了。估摸着也是他们一直逮不到我,才破釜沉舟,他妈的蹲在老何这边堵人了。”赵志东顿了顿,“要是没你小姑,我的命保不准都交代在胡同口了。多亏着她帮我推那一下,反倒让她受伤了——我心里也倍儿不是滋味儿,不管怎么说,你们得让我跟她当面道个谢。”
涤非想了一下,试探着说:“你是不是认识达哥?”
赵志东上下打量了涤非一遍,才说:“如果你口中的达哥是徐达的话,我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