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钟又响起来了

    　　校长放下笔，习惯性地看看站在桌面上的闹钟：哎呀，忘了打铃！他马上立起身，一路小跑到学校的通知栏前，顺手从地上捞起那块棱角分明的石头，朝那悬挂有一人多高的铁“钟”敲去。“铛铛铛”急促的钟声打破了校园的宁静。学生纷纷冲出教室。老师们也三三两两来到铁钟前：这节课又多上了十分钟。校长没做声，阴着脸向办公室走去。

    学校按上级精神开始推行教师聘任制，学校聘班主任，再由班主任选聘班级授课教师，没聘上的要转岗、待岗、下岗。一时间气氛紧张起来。在优化组合的过程中，刚毕业半年的小强落聘了，学校便安排他负责信号——敲钟。一个直径近半米的圆铁盖子（也不知原来是作何用途）悬挂在通知栏旁边，上下课时只要用石头轻轻一敲，铁盖子便发出特有的沉闷的响声，而且回声悠长。去年我去看小强这个老同学时，他戏说这是秦朝的编钟，和这偏僻的山区学校蛮相配的。

    小强去年毕业于省会的一所师范学校，原本已要考研的。可是父母体弱多病的背影使他决意回到家乡。半年下来，同事们都说后生可畏，在这所山区小学里，小强的光芒很快就表现出来了。领导们则私下里言：人才难得可惜不好用。有人说：小强有点孤傲，不舍群。

    既然没课上，小强开始老老实实敲钟。一周以后，觉得麻烦，便向领导建议：干脆买一套电子定时电铃。领导与老师们纷纷反对：你专门打铃还嫌麻烦，我们上课更麻烦呢！结果，教职工大会变成了诉苦大会。在冷言冷语与责备声中，小强拂袖而去。

    星期日，老师们惊奇地发现：小强竟然趁这两天假日买来了他说的自动定时电铃。便都围拢来看稀奇：“怎么用？多少钱？学校买的吗？”小强自顾自调试着，没有答理他们。

    一会儿，校长闻讯而来，用不同于往日的声音说：“学校不报销这笔开支。”小强没抬头：“我说过要学校报销吗？”校长讪然，老师们尾随而去。

    大概一个月后，我去看他。酣然欲醉时，小强告诉我：电铃安装后，学校作息信号再也没有出错。可老师们又开始说小强太轻松了，天天无所事事。校长也找小强谈话了：你应该勤快一点，帮学校和老师们做做其他事情，现在这样影响不好。我无言以对，只好说：来，喝酒！他边喝边说：老同学，我哪里做错了吗？我教学成绩最好但上课不要我，我想上讲台呀！现在自己花钱买个电铃人家还看不顺眼，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是夜，两人大醉。

    这学期开学时，小强到我这里，他说自己已经辞职，决定出去打工了。他还说自己离开学校时，把电铃无偿送给了学校。领导和老师们对他的辞职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两个月后的一个周末，我去看望小强的父母，不知为何又走进了那所学校。一个老师对我说：小强也真是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呢？那套电铃没派上用场，早已拆下来放进保管室了。现在学校里老师轮流敲的，还是原来的“编钟”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沉闷而悠长的回声。